如何看待「大众违章强行并线被比亚迪碰撞后失控撞向护栏导致翻车」这次事件?东莞交警正在重新调查事件。

道德上怎么看这个问题,取决于你怎么看道德。这不是绕口令,我也不是来搅浑水的。阅读完许多支持和反对比亚迪车主行为的答案,以及评论区的辩论,我发现很多分歧其实都可以简单地归因于伦理学上面道德相对主义(Moral Relativism)和道德普适主义(Moral Universalism)的差别。

持有道德相对主义观点的人认为,道德准则并不是确定而不变的,它会依照个人、社群、文化、时间的不同而彼此不相同,乃至行为的道德与否并非先验真理,而是需要由行为的后果来验证的假设。持有道德普适主义观点的人则认为,道德准则是某种确定的、颠扑不破、跨越古今、放之四海皆准的真理。当然两种观点还可以继续细分下去,细节可以自己去搜。简单粗暴地说,如果你觉得人的每一个决定都有对错,并且这种对错并不会 / 不应该随着外部环境的变化而改变,那你多半会支持道德普适主义。事实上道德普适主义的思维源流非常古老,也直到今天仍旧是主流,比如把纽伦堡审判之后把人权宣言用各种文字刻在柱子上就是一个道德普适主义的行为体现。

具体到比亚迪车主的例子上来说,如果你认为他的行为(在道德意义上)是错的 / 不值得提倡的 / 不正义的(三者之间是和-或关系),或者是对的 / 人人都该效仿的 / 正义的,而且不论时间上空间上放到哪里都是错的 / 不值得提倡的 / 不正义的,或者是对的 / 人人都该效仿的 / 正义的,而且你试图把他的行为从环境里剥离、抽象出来,总结出「实线是一堵墙」、「驾驶员要守护路权」,或者「驾驶员应该容忍他人的失误」、「路权低于生命权」,那你就是个比较强烈地认同道德普适主义的人。

与此相反,如果你觉得就那个具体的环境而言,他做出那个具体的决策,对他(或者对你)来说是对的 / 人人都该效仿的 / 正义的(或者正好反过来),但你不认为类似的行为在任何时候(比如三十年前或者五十年后的中国)、任何地点(比如德国或者印度)、任何场合(比如对方是辆摩托车或者土方卡车)都必然是对的 / 人人都该效仿的 / 正义的(或者正好反过来),那你是个比较强烈地认同道德相对主义的人。

道德普适主义的问题在于它显然不会被所有人认同。

道德相对主义的问题在于它给了太多人自行其是的借口。

而两者之间也并不是泾渭分明的。

当然我还是愿意站个队。我认为在当下的中国,比亚迪车主的行为虽然不值得提倡,但对于他自己、对于中国目前的道德状况而言是正义的。他不是英雄,但我觉得他的行为在那个具体环境之下非常好。

写给资格论者看的脚注:我驾龄七年,累积里程大约九万公里。
原发布于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41091630/answer/901211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