琐事11

受很多同学的影响,我也对胶片旁轴相机感兴趣了起来。在eBay德国上关注了很久,见到了不少耳熟能详,甚至小时候还有幸把玩过一番的的经典机型,可也遇见了若干此前闻所未闻的品牌,比如VoigtländerBaldaAdox。我被迫面对了作为自称的摄影爱好者,我对于相机兵器谱是如此地无知这一事实,更惊讶于那些名称陌生的器材居然有一些曾经那么红。总之我很兴奋地寻找各种旧相机的收藏评论,试图理解那些被竞标到在我看来是个天价的相机究竟之前强在何处,我能不能以一个低廉的价格,把玩一下它当年的风采。可是,翻来覆去观察了一两个月,我终于发现能以一个理想的价格买一台理想的相机,实在是一个太过于理想化的理想。

什么叫理想的古董相机,对我来说,不能免俗地是一台莱卡。在来德国之前,我曾抱着美好的憧憬,也许能在那里的旧货市场上看到堆积如山的莱卡,从中挑一台最其貌不扬最便宜的打对折买回家,然后它在半夜里发出耀眼的光芒,变身成一个小机器人,瓮声瓮气地问:我来自赛伯坦,请问您要底片扫描还是即时冲印?但是来到德国之后我发现,也许全球化带来的影响之一就是,你其实没什么办法在一个名牌的原产地以更低的价格买到它。莱卡,无论何种机型,有多陈旧,其eBay成交价格从未低于500欧元过。标了一口价的那些,更是动辄就要800多,让囊中羞涩的我,真是很想哭穷。而且这种高价几乎一直呈现一枝独秀的状态,我很难看到其它什么牌子的古董相机,能够获得像莱卡这样的追捧。如果不是对于莱卡的这种贵族定位早有心理准备,以我一个天朝子民的思维揣度,大概会把它归结为德意志人的爱国精神。

所以理想必须和现实妥协,在有物欲没钱的时候,这往往是唯一的答案。我试着将自己的目光转向一台宝丽莱或者Lomo LCA,可是每当我把鼠标移向Bieten按钮想要按的时候,我脑海里就有一个声音说,你丫这是装逼么?我抵抗说,玩旁轴的本质就是装逼啊。那个声音就说,那你考虑过Photoshop的感受么?我又狡辩说,Photoshop做的lomo效果太不自然了。那个声音就说,屁话,lomo本身就是对自然的扭曲,你说什么叫自然地扭曲自然?

而一般来说,那只相机就会在介于这一番心理斗争之后和买或不买的决定作出之前的微妙时刻结标,成为别人的东西,我只留下一堆以「如果当初」开头的遐想。

不管怎么说,莱卡太浮云,买了也不敢用。Lomo太做作,我又不是「那种」文艺青年。宝丽莱么,嗯,相纸太贵了。仔细推演我买旁轴的动机,归根究底,其实只是想感受一下那个即便平民摄影也仍旧需要构思、节省和等候冲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按个快门只是改变一堆电路状态的时代罢了。于是给自己定了个50欧的上限,耐心地等待,终于看准了一台Canon Canonet QL 17(不是GIII)。这是一台七十年代的相机,有着中规中矩的指标:40mm镜头f/1.7到16,快门速度1/4到1/500,热靴;以及作为一台旁轴最经典的外形。我绝对在小时候看我爸把玩过这台相机或者其仿制品,如果它有仿制品的话,因为我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觉得它似曾相识,是我脑海里第一个和「相机」这个词产生联系的物体。

但是最终我没有得到它。一般来说,这台相机会在40欧左右结标,而离结标时间还有1小时的时候,它的价格还停留在20不动。我怀着此前下标必中的自信,乐呵呵地等待着结标时刻的来临。等得有点无聊,便随手往前翻翻看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结果就看到了一台还有5分钟就结标的Canon Canonet 28。Canon Canonet 28是Canon Canonet QL 17的量产型。就像EVA的量产型没有EVA贰号机厉害一样,28也不如QL 17,具体表现在你用它拍照片的时候只需要做两件事:对焦和按快门。而当时它的标价是27欧。

现在的我已经无法理解自己当时在想什么,反正我在那台28的bieten按钮上点了一下,加了一欧元。唯一的解释是,这是一种怪癖。我偶尔会去标一些根本不需要也不感兴趣的东西,而且只加价一欧元,脑海中念念有词地说,这是为经济做贡献。eBay的竞标规则是,当前显示的竞标价格其实不是目前得标者给出的最高价格,所以如果你想买下一样东西,就不能玩在结束前一秒多加一分钱这种把戏,你必须估量标价者的最高价格是多少,然后试着出一个更高一点的价格,而通常来说,八成以上的现在最高价比实际最高价要低出1欧元以上。所以我这种行为,只是使得竞价过程无端多出了一块钱而已。但是这次不同了,eBay祝贺我说,你是最高出价者!

我惨叫一声WTF,开始拼命点刷新,期望在剩下的3分钟里有一位善人在比我多出一分钱。时间一秒秒地过去,那个价格却如一潭死水,直到最后都没有改变。我怀着惆怅的心情望着Gtalk的新email提示,eBay告诉我,我得标了。

在咬指甲自残之后我接受了这个现实。在这台相机真正辉煌的年代,文艺青年们应该会把这种事情归结为缘分。于是我付了钱,在几天后拿到了这台Canonet 28:

Canon Canonet 28

它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分量几乎赶上我用过的那台EOS88。除了胶片仓后盖四周角落里的密封衬垫有点胶化之外,没有什么老化的迹象。机身上标着产地,民国台湾省,哈哈哈哈。从楼下超市里买了盒胶卷装上,试着拍了几张。旁轴果然是旁轴,似乎怕你忘了这一点,在取景框里还能看到镜头的一角。对焦很简单,快门也不算重——虽然和莱卡比起来算是惊天动地。还不知道照下的这几张质量如何,等凑满了36之数才能知晓……

以前照片不ps就不敢拿给人看。后来无所谓了,连手机拍的照片也敢传到flickr上。现在居然买了一台胶片机,而我之前满以为自己的下一台相机纵然不是EOS40D,好歹也应该是PowerShot G9。人真是越活越不上进了。

或者我也是个文艺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