琐事14

毋庸置疑，我是个彻头彻尾的车盲。小时候对飞机很着迷，对只能在地上跑、仅仅两个自由度的玩意则毫无兴趣。而且家里也没车，父母到现在都是俩人的交通工具凑一起才四个轮子，导致我对于握方向盘是啥感觉毫无概念，我甚至怀疑自己在知道汽车是用方向盘之前认为一切交通工具都应该用摇杆操作——而且我提到过我晕车吗？嗯。

反正不管用什么借口，自几周前第一次坐在方向盘前面到现在，我每周学车两次，一直没啥状态。除了第一次直接上了高速公路，三个踏板都由教练包办所以没啥差错之外，之后每次总是要有个一两次紧急情况下熄火，教练在一边手忙脚乱地收拾残局，一边狂喊Mein lieber Gott!（俄滴神！），我心说，娘希匹，我一个来自远东的不可知论者，莫说耶和华，你祭出湿婆和原始天尊也没用。可能是理论课的时候过分强调安全，弄得我一看到路边有小孩——哪怕是坐在婴儿车里被妈妈推着走的——都要迅速慢下来，刹车常常不免踩得太快（话说为什么从没有人提到过我刹车踏板的行程要比油门和离合器短这么多呢？），所以「俄滴神，你别像头公牛一样（踩刹车）！」是教练最常说的第一句话，然后我起步的时候又总是太着急，于是「车就像女人，你一开始要温柔滴对待她，别这么粗野！」就是第二句。我提到过教练说话很A吗？德国的花朵们都被这种糟老头子教坏了。

渐渐觉得开车还是挺好玩的，也渐渐开始考虑要买个啥车。我忘了谁跟我说过，男人的第一辆车应该是辆二手车（言下之意是要靠自己赚来的），可又有人告诉我，绝大多数可怕的买车悲剧都从一辆二手车开始。人生真是充满两难。我自己还是倾向于买辆二手，不过这倒也不妨碍我看新车的兴致。最近几周研究了一番德国的各车商和二手车网站，感觉这真是一个成熟而复杂的市场。虽然我对于自己想买什么车，基本上是毫无概念（也许保时捷算是一个概念，不过那应该是非常久远以后的事情），但是看一圈下来，大概也就明白了自己能买和该买什么样的车。跟绝大部份满足基本需要的同时又能成为使用者给自己做标注的东西一样，如果对其入迷，那个中天地足够折腾摸索一阵子，但是如果只是想用它罢了，那最大众的品牌之最大众化的型号就最合适。

你看，我提到了大众。话说在德国呆上一阵子的人，都不会把VW念成VW——也就是说，不会把Fau-Way念成Vi-Double-U，正如不会把Bay-Em-Way念成Bee-Em-Double-U一样（你念别摸我？其实我也念别摸我）。VW全称Volkswagen，Wagen是汽车的意思，Volk发音同英语Folk，意义却等同于People，正如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的德语作Volksrepublik China。用一个s把两个词连在一起，就成了「人民汽车」。人民汽车这个词听起来很社会主义吧？没错，它的确起源于德国的国家社会主义时代——希老头和保时捷先生一起设计了甲壳虫汽车，也就此设立了大众汽车公司（注：这是非常潦草的说法，详情请参见Wikipedia），目的无他，想让大家都买得起车开罢了，不然怎么叫社会主义。一晃七十年，大众汽车的确成了大众汽车，走在德国街上放眼望去，VW的牌子比比皆是。在找到明确的数据验证之前，我猜测大众是市占率第一的品牌，应该没错。大众之后的市占率第二名是谁呢？奔驰还是宝马？我不敢确定，因为感觉街上的两种车几乎一样多。就猜奔驰好了，毕竟出租车都是奔驰，更不必提那么多卡车和巴士。第四名是谁我暂时无暇顾及——这三家的车已经足够看很久了。

大致弄明白了三家Logo都是圆形的车商的产品线，我发现从经济和实用的角度，我也就需要且能负担得起一辆好停又省油的低端双门车，新车的话就是大众的Fox和Golf Coupé，宝马的1系列Coupé，以及奔驰的A系列Coupé，旧车则有更多选择。不知道是我还是大众公司的设计师有问题，我总觉得大众旧车的样式比新车好看，尤其是80年代的旧车，比如80年代的第二代Golf就比这一代漂亮。宝马的旧车很好看，但是新车倒也不错。至于奔驰，新车倒是多数强过旧车，可偏偏最低端的A系列Coupé最难看。没办法，我是外貌协会的，既然教练已经将车当作女人，我不妨延续这个类比。不过，也许更为贴切的类比，是将汽车比做相机：两者的大量生产都始于20世纪初，都分德系日系美系，都有若干传奇品牌及其拥趸。相机能做的事情无非是记录画面，正如汽车能做的事情无非是把人从一个地方带到另一个地方，但是人们用它们完成这种基本使命的具体要求却是如此地千差万别，导致相机和汽车都有相当细致的类型划分，并衍生出了一大堆术语，以及发烧者对某类技术参数，某种设计理念，或者某种品牌哲学的偏好，并且可以为之争得面红耳赤，而这些在外行人看来，几如蜗角之争。不过，想做蜗角之争，至少也得对身处的蜗牛有点了解才行。我发现消费者有两种，做功课和不做功课的，比如买台计算机，有些人要找个懂行的帮自己买，有些人则要自己先懂行才去买。又比如旅行，有些人跟团，有些人自助。不做功课的好处是省心，不必了解和面对人生的那么多不完美：管你是Mac，他是PC，我只想要一台计算机而已；管你旅行社安排的行程错过了哪些应该去的景点，包含了哪些其实无所谓的景点，我只是想出来放松一下罢了。而做功课的好处是，呃，做功课有好处么？也许有吧，可以确切地知道自己可以得到什么。而确切地知道自己可以得到什么，对于我来说还是挺重要的。

琐事13要留给我的兄弟十三，所以这篇叫琐事14。